《繁花》后又徹底顛覆 胡歌:我是不太安分的演員 Loading...
資訊  2024-06-08

 我們與胡歌的採訪,約定在《走走停停》首映禮當天的一大早。前一天,他輾轉了三個城市,早上在上海,飛到武漢跑路演,晚上就到了北京,宣傳工作一刻不停。

即使早起略有疲憊,剛完成另一家媒體的採訪,面對我們的鏡頭,他仍然保持專註、真誠以待。我們便從一個輕鬆的話題——穿搭,開始聊起。

這次,胡歌沒有像前不久在《繁花》宣傳期那樣穿上筆挺的西裝,按王家衛導演要求,宣傳期間的著裝也要如寶總一般講究派頭。他以一身《走走停停》的定製衛衣搭配工裝褲、運動鞋出現,整個人輕鬆了許多,就像他在《走走停停》里飾演的角色胡迪一樣鬆弛。

「演寶總我還真得去『夠』一下,我生活中更像吳迪一些。如果生活中要隨時隨地像寶總那樣,真的挺累的。」

胡歌說,他的成長經歷和吳迪要更接近一些,他也是來自一個特別普通的家庭,經歷過生活的艱難,但是父母都給了他很多的愛。他相信大部分觀眾看完這部電影,能從吳迪身上找到共鳴。

影片先前在北影節天壇獎奪得最佳影片、最佳編劇、最佳女配角三項大獎。白玉蘭獎入圍名單日前也新鮮出爐,胡歌憑藉《繁花》第四次提名白玉蘭獎最佳男主角獎。

他很淡然:「我看其他入圍的演員都很厲害,提名就是一種肯定了,能不能得獎就看運氣。我一直說得獎並不是創作的目的,創作不應該是功利的,過程才是我們獲得最大的快樂和成就感。」

在《繁花》拍攝結束后,迅速轉場到《走走停停》劇組,從在黃河路呼風喚雨的寶總,切換成在川渝街頭排隊領雞蛋的吳迪。胡歌這一次的角色和表演,完全站在了寶總的反面,但也都是「胡歌」。

我羨慕吳迪的豁達

在《走走停停》前,胡歌在《不虛此行》里演的聞善,也是一個北漂失意的編劇。再度演繹一個相似職業和生活狀態的吳迪,兩個人卻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極端:聞善繼續在大城市打拚,吳迪選擇迴流家鄉。

「演員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去體驗幾輩子的人生,嘗試人生的廣度,但這一次是另外一種,相似的人生我可以再來嘗試一次,所以是天賜良機。」胡歌說。

吳迪和聞善很不一樣,他有當下人難得的自洽,面對生活和事業上的困境,他不喪,也不內耗,而是以樂觀從容的態度應對一切。

「表面上看這個人好像特別不要臉,一天到晚標榜自己,誇大事實。但是在我看來,第一,他是在安慰自己;第二,他也是在保護自己,在外界的眼光中,他要去維護自己的尊嚴和體面。」

胡歌設想,如果和吳迪一樣北漂、混得不堪,他不會像吳迪這麼有勇氣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,面對現實、面對家人的擔憂、面對曾經同學的異樣眼光和老熟人的質疑,他怎麼才能重新開始,回去並不容易。

「我可能真的臉皮比較薄,他的那種狀態,我在生活中還真學不來」。所以能夠演這個角色,胡歌特別開心,因為他自認是比較糾結的人,很羨慕吳迪的精神狀態,有一種他做不到的內心的豁達。

如果簡單用「窩囊廢」來形容吳迪,他認為是極不準確的,「他在我的心裡是一個勇者,能夠直面自己的人生。很多人不接受自己是一個失敗者,但他承認。他不是躺平,而是暫時的休息,等待機會再重新出發。」

在《走走停停》入圍北影節前,胡歌在上海看到畫家張雷平的畫展名字也叫《走走停停》,張雷平在畫展上寫的話一句話讓他印象非常深——「走是無數個停的集合」,胡歌說這句話用在吳迪身上也非常契合。

胡歌很久沒演喜劇了,他曾經塑造過活潑瀟洒的李逍遙、愛吹牛皮的景天、玩世不恭的易小川,這些具有喜劇色彩的角色,在吳迪身上彷彿都有了顯影,背後也源自胡歌本人的幽默感。

之所以選擇重新回到喜劇表演賽道,胡歌坦言,首要原因是被這個劇本所吸引,「它的結構,人物狀態處理的方式,就是很高級,是我近些年看到的特別難得的一個劇本」。

他說這部電影的喜劇部分甚至都不需要演員去「演」,在表演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就流露出喜感。導演也一直「勒著韁繩」,從頭到尾不管是喜劇還是悲傷的情緒,都不需要他們過多地表現,都是用非常克制的狀態去演繹。

在拍攝現場,胡歌有不少即興發揮的部分,有時候劇本里沒有某句台詞,他冷不丁接了一句話,就產生了特別的「笑果」。他說:「可能當一個演員真正進入到這個角色的世界里,表演和生活就是融合在一起了。」

他們都是某一個「我」

在《走走停停》的首映禮上,胡歌唱起了《六月的雨》,一首20年前他為主演電視劇《仙劍奇俠傳》演唱的經典插曲。

這一首歌讓大家瞬間夢回2005年,23歲的胡歌,俊俏的臉孔,趙靈兒口中的「逍遙哥哥」,自此一鳴驚人。

因為《仙劍》大火,胡歌接演了不少類似的古偶劇,他曾反省,「演完十年古偶后,發現我的表演有套路,變得不真誠。回頭看第一部戲的眼神,我已經做不到了」。

所以那時候他選擇登上舞台去演話劇,一口氣演8小時的《如夢之夢》、第一次全程用上海話演《永遠的尹雪艷》,努力去打破程式化的表演。

重新回歸熒屏后,胡歌以《偽裝者》《琅琊榜》等好劇,在電視劇領域集中爆發、收穫諸多獎項榮譽,越來越多觀眾見識到胡歌的演技。

接著,胡歌又邁向他的下一步突破,他想演好電影,接觸新鮮的表演領域。刁亦男導演的《南方車站的聚會》讓他獲得機會,影片在2019年入圍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,胡歌帶著主演作品驕傲走上了戛納紅毯。

他記得當時得知《南方車站的聚會》在戛納沒有獲獎,導演鼓勵他不要放棄,要繼續拍電影,多和新導演合作。果真,他聽了刁亦男的話,在這些年拍了《馴鹿》《不虛此行》《走走停停》,都是年輕導演的電影,還憑藉《不虛此行》獲得上影節金爵獎最佳男演員,這是他的第一個電影類獎項。

然後,胡歌遇到了無數演員都夢寐以求的導演王家衛,演王家衛心中的阿寶,演一代人對上海的歷史情懷。

「我比較享受去突破界限,而且也只有這樣才能和更多優秀的團隊在電影電視上合作。一直在熟悉的領域複製的話,就變成工藝品了。」胡歌說,他是一個不太安分的演員,尤其過了40歲,越來越會在表演中對自己的人生、生活有所思考,他也想更多去演一些更具有普遍性、能夠引起觀眾共鳴的角色。

比如現在回過頭再去看《繁花》,「它讓我回到最美好記憶的階段,從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是讀小學的階段,可能也是在整個人生階段里和父母走得最近的一段時間。我演的就是我的父輩那一代人,我重新走近了他們,理解了他們。

我爸現在年紀也大了,他特別喜歡去講他們以前的事,以前我就覺得讓他講吧,他開心就好,我心裡不那麼相信。演小寧波跳水救阿寶那一場戲,拍完之後我挺多感觸,那場戲看著很荒誕,其實來源於生活。

後來我跟導演也在交流,我說我沒有經歷過我爸那個時代,我沒有資格去評判那個時代的人,我也沒有資格說你吹牛吧,沒有,因為我們不懂他們。」胡歌說。

《繁花》讓胡歌真正理解了父輩,《走走停停》吳迪失去母親的經歷,也特別能讓胡歌與之共情。

母親離世后,電影沒有直接拍出吳迪的痛苦和悲傷,胡歌很理解,「親人突然離開,可能在某一個階段你都沒有時間和空間去釋放情緒,因為有很多瑣碎的事情需要去處理,那個情緒可能是過了這個階段以後不經意被一根針給扎到了,我自己的經歷是這樣的」。

片中,吳迪母親經常去超市免費蹭按摩椅,起初吳迪不屑一顧,等到母親走了,睹物思人,他才真正體會到母親的感受。拍這場戲時,原劇本沒有讓他坐到按摩椅上,胡歌跟導演說,他想試試。

「我的理解是媽媽這一輩子放棄了年少的夢想,她一輩子都在為這個家庭付出,為自己的孩子、為她的愛人付出,而她在逛超市的時候,那麼短短的幾分鐘是屬於她自己的時間。她躺在按摩椅上,身心得到了放鬆,所以媽媽很快樂。只有當吳迪躺在按摩椅上,他才能夠讀懂母親。」

電影最終保留呈現了胡歌提議的這場戲,他坐上按摩椅,閉上眼睛,沒有因為思念母親流下淚水,反而微微一笑。胡歌回憶他當時躺在按摩椅上,腦海中閃現了這段話,雖然母親不在了,那一刻卻是吳迪和母親最近的瞬間。他想到媽媽的快樂,所以笑了。

胡歌說,他剛開始演戲的時候,對表演的理解比較膚淺,以為演的角色和他完全不一樣、跟他沒關係、離他的生活越來越遠,就會越成功。後來他發現這是做不到的,不管塑造什麼樣的角色,實際上都離不開他自己。

「你看吳迪和阿寶,好像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角色,但是他們都是我,或者說都是曾經的我、某一個我。」胡歌的人生境遇,會一直嵌入他遇到的每個角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