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,一部直面多項議題的國產片上映,看得讓人痛心、揪心、傷心。
一對老年夫婦的獨生子在車禍中意外喪生,兒子與兒媳沒有孩子。白髮人送黑髮人後,失獨老人們希望,向醫院取回兒子兒媳做完「試管嬰兒」后,存儲在醫院中的胚胎——這是兒子在這世上留下的最後血脈。
一對中年夫婦,4歲的獨生女不幸溺亡,經歷這樣的重大打擊后,決心離婚的夫妻二人,卻遇上了法律規定的「離婚冷靜期「,需要等30天後才能辦完離婚手續。
中秋檔的一部新片,講述的就是這兩個家庭,在面臨婚姻、失獨、生育、代孕等社會議題時,如何面對的故事——
《祝你幸福!》
一場車禍、一次溺水
影片的故事,可以用一場車禍、一次溺水來簡單概括。
肖央飾演的律師羅宇,在生活中做事粗心、工作中也未見起色,宋佳飾演他的妻子白慧,一位醫院輔助生殖科的醫生。
影片一開頭,兩人就在辦理離婚手續,在30天的「離婚冷靜期「內,羅宇在白慧的醫院偶遇了前來」醫鬧「的失獨老人秦志遠(倪大紅 飾)。
秦志遠與妻子有一個獨生子秦科文(劉巴特爾 飾),在一場車禍中意外喪生。
同車的兒媳王冉(周依然 飾)留住了性命,卻變成了植物人,由她的母親夏美雲(吳越 飾)照顧。
兒子兒媳結婚後還沒有孩子,在父親秦志遠催生多次后,小兩口去做了「試管嬰兒」,胚胎存在白慧所工作的醫院輔助生殖科,卻在胚胎移植之前車毀人亡。
上文所說的「醫鬧」,就是秦志遠想要向醫院要回這枚胚胎,擁有這世上兒子最後的血脈。
在醫院保護妻子(因離婚冷靜期還沒有離成)的過程中,羅宇認識了失獨老人秦志遠,決定擔任他的辯護律師,幫他向醫院討回胚胎的歸屬權。
與此同時,秦志遠的親家夏美雲也想留住獨生女的血脈,她與秦志遠一樣,提出了同樣的訴求,希望醫院把胚胎交由她來保管。
但根據當初秦志遠兒子兒媳二人,與醫院簽訂的知情同意書,處理胚胎必須夫妻二人的同意。
現在兒子已經遇難,兒媳成為了無民事行為能力的植物人。
根據協議,醫院不能將胚胎交給他們的父母們監管,只能等到超過冷凍期限后丟棄。
在由羅宇代理的秦志遠,與夏美雲、醫院的三方官司中,羅宇與白慧離婚的直接原因,憑藉閃回的呈現,慢慢浮出水面——
他們曾有過一個4歲的女兒,在羅宇與丈母娘照顧的時候不幸溺亡。
夫妻二人走不出這樣的人間慘劇,生活中出現的一切磕磕絆絆,都成為了阻礙他們婚姻繼續走下去的絆腳石。
白慧更是無法原諒丈夫在照顧女兒時的失職。
兩個人協商離婚,在婚姻登記機關申請登記離婚後,需要等待30天,這30天之內,任何一方不願意離婚的,可以向登記機關撤回離婚登記申請——是為離婚冷靜期。
周依然飾演變成植物人的王冉
羅宇與白慧能不能離婚成功?發生車禍年輕夫妻的胚胎,是歸了男方父母、女方母親、還是最終由醫院來銷毀?
如果成功獲得胚胎,老人們會用這胚胎來做什麼?——代孕在中國不僅違反人倫道德、侵犯女性權益,更是實打實地違反法律。
失獨老人們的下半生了無指望,抱團取暖,參加失獨互助會,訴說著與陰陽相隔的兒女們的思念。
「胚胎官司」原型案件
片中失獨老人和車禍夫婦的故事是有原型的。
2012年,一對80後夫妻採用了在我國採用合法的助孕「試管嬰兒」技術——也就是體外受精——胚胎移植技術,獲得4枚胚胎。
醫院將胚胎冷凍,約定在2013年3月再進行移植,並與夫妻二人簽訂了知情同意書,明確規定醫院對胚胎的冷凍保存期限為一年,如果超過保存期,夫妻二人選擇同意將胚胎丟棄。
然而在約定胚胎移植手術的前5天,夫妻雙方在車禍中喪生,胚胎再也沒有機會被他們使用。
兩人同為獨生子女,車禍后,雙方父母均陷入滅頂的打擊中,經雙方父母共同商量,一致想要取回孩子們留下的4枚胚胎。
兩對失獨老人開始打官司,並追加拒絕交出胚胎的醫院為第三人,要求法院將冷凍胚胎的繼承和處置權判給自己。
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是,獨生子女去世后,老人們要這4枚胚胎的目的,就是代孕。
代孕這件事情在我國,買方與賣方(孕媽)不違反法律,但是為此操作的醫院與中介機構是違法的。
在經過2年多的訴訟過程之後,2014年9月最終的法院二審結果,是將這4枚冷凍胚胎,交由雙方父母共同監管和處置。取走胚胎之後發生的事情,已與本案在法律層面上無關。
這個事件後面的走向是,2016年12月,老人們取走了胚胎,送往寮國進行代孕。
2017年12月,寮國籍代孕媽媽生出了小孩,我國首例人體冷凍胚胎權屬糾紛案,迎來了大結局。
4個老人與剛出生的小孩
然而片中網友們對於秦志遠是否會去「代孕」,產生了激烈的質疑,並專門安排了堵門「網暴」的戲份。
片子結尾時,更是安排了老人們前往醫院觀看胚胎存儲情況的劇情,但刪掉了真實事件中,前往國外的「代孕」情節。
主創們在不違反中國法律與道德的情況下,對這一人間慘劇的改編式還原,也成就了這個中秋檔,發人深省、引人深思的一部影片。
離婚冷靜期,誰需要冷靜?
在互聯網上多次掀起軒然大波的「離婚冷靜期」,自2021年1月1日開始執行。
真正的冷靜期,其實最短為30天,最長可達60天。
在30天後,夫妻雙方只要有一方沒能到婚姻登記機構申請離婚證,視為自動撤回離婚登記申請,就是「沒離成」。
回到《祝你幸福!》中準備離婚的羅宇與白慧身上,兩人之間的矛盾,早在女兒溺亡之前好久就已經存在了。
女性在婚育過程遇到的問題與代價、無奈和痛苦,也藉此在片中一一展現。
生完孩子之後,白慧喂母乳時乳頭皮開肉綻,患上「悲傷乳頭綜合症」后,被丈夫嘲笑這個病症的名字奇怪,並且不以為然;
孩子意外身亡后,白慧展示出身上觸目驚心的妊娠紋和剖腹產手術的疤痕——
失獨的痛苦不僅僅存在心裡,還深深刻在經歷過十月懷胎母親的血肉之上,鑽進靈魂深處;
在準備離婚時,羅宇說出「當初決定留下孩子的是你」這樣的話,將白慧的心狠狠劃開,再結合影片剛開頭時,白慧所說的「你做對的事兒才記得,做錯的事情永遠不記得」……
除了羅宇與白慧的失敗婚姻,片中在去做胚胎移植手術的路上,因車禍變成植物人的王冉,原本短期內並沒有生育的打算,耐不住公公婆婆沒完沒了的催生,最終去做試管。
「除了我心疼我自己女兒,還有誰心疼她?」母親夏美雲嘶吼著的質問,令人落淚。
對於早就人心相隔萬里的夫妻來說,離婚才是最好的歸宿。每繼續在一起一天,就是多煎熬一天的婚姻,到底是誰還在需要冷靜?
離婚冷靜期的意義,在這裡究竟是什麼?
面對民政局離婚登記處,崩潰哭泣大吼希望儘快離婚的夫妻,面對網路上鋪天蓋地斥責「離婚不自由」的普通人們,政策制定者們,為什麼還能如此堅持?